世有一女,不可求思.19(1/ 2)
探子来报唐乾不日便到宣城,同行还有一干唐门高手。
唐乾老谋深算,唐轻书心怀叵测,无念为了唐清妩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立场不坚定的神秘老者。
沐璃必须去见柳瑢,说得不好听,就是深知自己身陷险境所以去交代后事。
柳瑢所处的佛堂倒是离无念暂居的小院不远,只有沐文在院门守着。
“我要见母亲。”沐璃说话间朝沐武使眼色。
沐武向前一步,作势拔剑。
沐文毫不在意的笑着,轻摇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夫人吩咐了,她谁人都不见,家主请回。”
笃、笃……敲击木鱼的声音,厚实、悠远,略显沉重。
沐璃倒退几步,站定,道:“那孩儿只好硬闯了。”
沐武闻言,先是皱眉,随后右手按在剑上,左手成拳直攻沐文面门。
沐文折扇一合,打在沐武腕上,轻轻巧巧卸下沐武的力道。
沐璃知道沐文折扇扇骨是玄铁所制,岂是沐武肉体凡胎挡得住的,当下冷声吩咐:“二子,拔剑!”
沐武犹豫了下,原本按在剑上的右手也松开了。
沐文得意的笑:“多谢兄长手下留情!”
还没等沐文笑开,沐武一个熊抱,虽然方法笨了些,却是凭蛮力将沐文牢牢困住了。
“沐武你个莽夫!”沐文眼睁睁看着沐璃离开,急得大骂。
沐璃一推开门,扑面而来是厚重的檀香味,烟雾缭绕间依稀可见佛龛上供奉着的鎏金佛像和跪在地上神色虔诚的柳瑢。
“孩儿惊扰母亲了,望母亲恕罪。”沐璃恭敬道。
柳瑢对沐璃的到来并不意外,只道:“此乃清净之地,不是你这个孽种该踏足的地方。”
沐璃不免失落,依旧恭恭敬敬道:“我也清楚母亲不喜我这个女儿,可父亲临死前嘱咐孩儿要好生孝顺母亲,孩儿一直记在心上,所以任母亲如何胡闹也忍了。”
柳瑢冷哼,不屑道:“谁要你孝顺了!”
沐璃苦笑:“孩儿便是想继续孝顺母亲,也没机会了。不过母亲放心,孩儿已经在别处另置家宅,留下的金银珠宝也足够母亲生活了。”
柳瑢说不出什么滋味:“你……今日来,就是交代这些?”
“孩儿有一事要问。”沐璃抬首,问道:“母亲为何如此不喜孩儿?”
久到沐璃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柳瑢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你母亲。隔壁院子,桃树下埋着的,才是你母亲……。”
原来如此……
沐璃恍然大悟,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只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道:“孩儿告退。”
她走后,沐文赶紧进房,关切道:“夫人,没事吧?”
柳瑢想一切都该放下了:“阿文,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想回京城。”
“那唐乾那里……。”沐文道。
“不管了,不管了。”柳瑢笑起来,拉着沐文柔声叮嘱:“到了京城,莫要再叫我夫人了,唤我闺名即可。”
沐文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哽咽道:“夫人能想通,再好不过了。”
柳瑢念及沐文多年陪伴,愈发觉得自己糊涂,往事如烟,珍惜眼前人才是真的:“阿文,隐藏在佛龛下的千年血参你送去给那位巫医,就当替沐璃达成许诺,了我一点罪孽。”
元生算是大开眼界何谓见色轻友。
罗勒是一种神圣之物,寓意仰慕、协助、生命力,但同时也表达毫不矫饰的负面情感,例如独占、妒忌、猜测、怀疑。
许是无念把唐清妩调戏狠了,回来后唐清妩总有意无意躲着无念,借叙旧之名与元生待在一处。
唐清妩怕夜里又同无念共居一室,带着几分祈求意味对元生道:“元生,多年不见甚是想念,我愿与你秉烛夜谈一番,你看可好?”
无念在一旁含笑看着,貌似不经意的一眼瞥来。
元生直觉背后一寒,忙道:“这孤男寡女,恐怕于理不合。”
“这、这……。”唐清妩目光情不自禁落在无念身上,不知想到什么而低头自顾自的羞红了脸。
无念内心一阵柔软,只盘算着随便寻个由头将元生打发了,好与唐清妩独处,便道:“元生,我确实累了。”
言下之意,竟是下了逐客令,让元生好不辛酸。
“我这便走了。”省得碍眼。
唐清妩急忙跟在后面。
无念纤眉一挑,旋即一掌拍在桌上,故作恼怒道:“阿妩,你是我的徒儿,不在为师跟前侍候,却要随元生离去。这是何道理?”
元生在一旁帮腔:“是了。清妩,你还是多陪陪阿妩罢,无需记挂我。”
元生如此识相,着实让无念满意得紧。
唐清妩心中却连连哀叹:“师父,你可莫要再戏弄徒儿了。”
无念但笑不语,正欲开口,又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禁蹙眉道:“元生,你去看看来者何人。”
唐清妩面露戒备,移步挡在无念身前。
不曾想来者竟是沐文,元生略有讶异,仍客气道:“沐公子为何而来?”
沐文将锦盒奉上,道:“夫人命我前来将诊金送上,盒中便是千年血参,请叶大夫笑纳。”
前车之鉴,元生可不敢再收什么血参,况且无念禁锢已解,要这千年血参也无用,便推辞道:“医者父母心,若用诊金来衡量未免俗气,沐公子还是将其收回去罢。”
沐文远远看向了无念,嘴角闪耀着笑意:“叶大夫,明人不说暗话。我同夫人明日便离开宣城,此番来亦并无恶意,只想求叶大夫帮忙,保我沐家家主一命,那毕竟是先家主唯一的血脉。”
元生桃花眼微沉,嗤笑道:“我与阿妩手无缚鸡之力,被你沐家扣下,自个儿安危都成问题。应当是我求沐公子放我们一马才对。”
“夫人说了,叶大夫并非常人。”沐文固执道:“还请叶大夫收下这份薄礼,好让我回去交差。”
“沐夫人可还有话说?”无念问道。
沐文早有预料,坦然道:“夫人还说,为表诚意,让我告知叶大夫,唐乾约摸后日抵达。”
她们一会儿相爱一会儿相杀,弄得无念糊涂了,沉吟片刻方道:“沐夫人的诚意我清楚了,此事我应下便是。”
元生闻言接过锦盒。
沐文虚虚抱拳行了个稀松平常的礼,道:“谢过叶大夫了,就此别过。”
沐文前脚刚走,无念就说乏了要歇息,依旧是屈就在窗下那几尺方榻上和衣而眠。
唐清妩心知这歇息是假,打算后事是真,只道:“师父还是早些睡。”
“有阿妩关心,为师甚是欢喜,必不负阿妩所望。”无念背对唐清妩,一本正经道:“阿妩也要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为好。”
唐清妩自知晓无念与韩舞并无瓜葛,就如释重负,而今再听无念温言细语总觉莫名欢喜,口上只道:“师父又戏弄徒儿了。”
柳绵扑槛晚风轻,花影横窗淡月明。
无念半坐在榻上,目光清明,任薄衾工工整整叠在角落,毫无睡意。
唐清妩呼吸平稳,好梦正酣。
春日夜凉,加上细雨不绝,愈发显得潮湿阴冷。
无念慢悠悠的推开窗,有意让寒风灌入,随后又慢悠悠踱至唐清妩床前,伸手掀开唐清妩被角。
唐清妩不禁瑟缩了下。
毫无疑问,第二日醒来,唐清妩患了风寒。
当清晨的一缕微光照进房间,唐清妩睁开眼,便看见无念关切的目光。
“阿妩,你病了。”无念道。
唐清妩向来很喜欢师父唤她,不止是因为师父声音好听,更因为师父唤她时泄露的那一抹温柔。
“你可觉不适?”无念又问。
唐清妩只觉浑身乏力,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师父,我冷……。”
无念掩去眸中愧色,捧着瓷碗,舀起汤药送到爱徒嘴边:“阿妩,为师煮了姜茶,你喝了它。”
唐清妩却从浓重的姜味中嗅出一丝参气。
风寒乃外邪入体,而人参属热大补,补而滞邪留于体内,反会加重病情。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寻常人大都不会出错,何况为医者。
“阿妩,为师一片心意,你可莫要糟蹋了。”无念笑意清浅,动作却十分强硬,不容辩驳。
唐清妩依言,端起瓷碗,一饮而下。
无念欣慰的揉揉爱徒的脑袋,启唇道:“好孩子,睡吧。”
唐清妩拉住无念衣袖,央道:“师父,你留在这,说个故事于我听可好?”
“阿妩,我亦不明你父母间的往事。”无念摇首,柔声劝道:“你还是睡吧,一觉醒来,病就该好了。”
无念这一说,唐清妩当真有些倦了,却依旧强打精神道:“师父,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事。”
无念于是扶她坐正,揽她入怀,道:“为师活的日头太长,往事太多,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不急。”唐清妩很乖巧的把下巴搁在无念肩头,带着病中的柔弱,幽幽吐着气,像只慵懒的猫儿。
以唐清妩一贯内敛的性子,此番动作,无异于是讨好撒娇。
“那阿妩可要打起精神,我的故事乏味得紧,你怕是会觉得无趣。”无念道。
此言倒是不假,无念清了清嗓,讲的不是别的,正是唐清妩滚瓜烂熟的所谓“天道”,只是唐清妩却不知这是巫族修行入门的基本功法。
修行功法自然是乏味无比,唐清妩听着听着,上下眼皮直打架,再也抵不住浓重睡意。
朦胧间,唐清妩隐约察觉到无念在床边坐了许久,故而睡得异常安心。
越到关键时刻,就越该冷静。在危险的边缘徘徊,走错一步,便是全军覆灭满盘皆输。
“元生,我交代的事如何了?”无念看似平淡的神情里带着一触即发的森寒戾气。
元生一惊,道:“已安排妥当,那老者与沐璃皆同意会面。只是,阿念……你当真要独自去见他们?”
无念答道:“我一人足矣。你守着阿妩,若是唐轻书来,你就借阿妩病重之名拦下他。”
“阿念……。”元生犹豫着,吞吞吐吐道:“你、你而今给我的感觉,有些陌生。阴中带煞,像极那位冥府少君。”
无念不置可否:“我的禁锢是少君解的,难免沾染上她的气息。”
元生咕哝道:“冥界能有什么好东西,阿念你该离那劳什子少君越远越好……。”
他这一句抱怨在无念愈发凌厉的目光下渐渐消散。
“元生,你记住,那位少君不是你我能够评判的。”无念告诫到:“你守好阿妩即可,我会尽快回来。”
元生看了看熟睡的唐清妩,暗道红颜祸水,颇为无奈:“阿念你放心,我必不负你所托。”
唐乾明日便到,柳瑢与沐文只好连夜离开。
沐璃就远远看着,看着柳瑢匆忙的背影,突然有些落寞。
沐武提醒道:“家主,该去赴约了。”
沐璃穿了一套青色的长裙,纤秾合度,腰间随意一条白缎七彩流云丝绦,在夜里异常耀眼:“其他人都遣散了?”
“都散了,家主。”
“二子,你该和他们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沐璃道。
沐武不语,只提着灯,恭恭敬敬在前引路。
很快就到了约定之地,湖心亭。
沐璃见到无念,先送上囚牛示好,再道:“叶大夫,先前多有得罪之处,难得叶大夫不计前嫌。在此,我略备薄礼以表歉意,还请叶大夫笑纳。”
“你们母女今天都忙着给我送礼,真是稀奇。”无念眼也不抬,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已经收了千年血参,这胡琴我就不要了。”
沐璃讶异:“母亲找过叶大夫!她说了什么?”
无念揭开茶盖,将茶杯推到沐璃面前,道:“这一杯是沐夫人应得的,便是用千年血参来换也不亏。”
沐璃见无念脸色苍白,再细看那杯茶水竟是浮着几缕血丝。
无念道:“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还是个活物,服下就可恢复如初。”
沐璃忍下涌上胸口的呕吐感,颇为勉强的道谢。
“我劝沐姑娘一句,上一代的恩怨祸及下一代已然够了,若再牵扯一代人就真的是业障了。”无念又道。
沐璃抚上小腹,不去看无念眼中的怜悯,道:“尘世太多苦楚,早日解脱有何不好。”
无念瞧了她一会儿,淡然道:“沐姑娘回罢。”
沐璃起身就走,不带半点犹豫。
沐武却踌躇不决,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上前询问道:“叶大夫,这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无念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道:“方才杯中是安胎药,瓶中是保母亲的药。”
沐武想了想,接过瓷瓶,却未动那杯茶水。
亭内就剩下无念和无名老者。
无念又拿出一张白纸,将其展开放在石桌上,悠悠道:“有些东西,元生看不出端倪,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老者依旧镇定自若。
“万变不离其宗。”无念接着说:“元家人就是元家人,再怎么胡编的咒文都难免有相似之处。”
“你不是元家人,却清楚元家的底细,想必在巫族地位不低。”老者声音低沉嘶哑:“你还知道什么?。”
“元灭司祭希望我知道什么?”无念反问道。
被指明身份,元灭面上一阵惊慌:“你居然清楚我的身份!”
无念道:“元家被驱逐的天才仅此一个,我自然清楚。”
元灭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已经被元家除名,除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记得我。”
“除非、除非你是……。”元灭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无念,放肆大笑起来。
“你是巫咸嫡系血脉!可笑,可笑!巫咸嫡系向来一脉相传,如今你却被驱逐,看来巫族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啊!”
无念也不恼,等元灭笑够了,才慢慢开口:“你既然没有告知元生你的身份,就说明你不愿与他相认。我要你立刻离开这里,不得再同唐轻书为伍,否则……元生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元灭枯瘦的手臂缠上了无念的脖颈,微微用力,目光阴沉:“你威胁我?”
无念宛若叹息般道:“以卵击石。”
只见如同鬼魅般的白影一闪,无念已在亭外,腰间长长的流苏还在微微晃动着。
“元灭,记得走得越远越好,我不希望你离元生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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