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下）（1/ 2）
润之向晓慧使了个眼色，她看了眼王敏荣，忙退了出去。
“沈氏集团所有分部都有你的人，你若想要钱，多少都是唾手可得，何必要找人跟踪他？若让他知道，只会让你们的关系变僵。”他语声淡淡，每一句却都郑重认真，她转念忖思，自然明白他所言很对，心里却愈发恼火，道：“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话刚出口，便质疑道：“你如何得知的？谁告诉的你？”
他摇摇头，指了指饭盒下黏着的一张名片：“这样的东西应该收好。”她伸手撕下，原来是私家侦探的名片。
她几下撕碎了那张卡片扔进垃圾桶，一抬眼却正对上他的目光，王敏荣忽然明白为何平之对他百般不放心，少年稚龄便见微知著，若不压制他，日后定是大患。
他定睛看向她，眸色在灯光下略显黯然，缓缓道：“不管如何，还是不要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别人。”话音清淡，这话本应是劝告或指责的口吻，于他这般讲出，却柔和得如同知己间的一场清谈。
像是被撕去人皮伪装的画皮，她渐渐靠近他，方才眼中不多的一点关切与动摇瞬间化作两簇厉亮的火苗，将她全部的理智和善良都尽皆燃成了灰烬。润之神情肃然，分毫未动，她如同与他同穴的困兽，一把将他左手从被中拉出，置于他面前。她笑了笑，伸出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一点一点，将缠在他手上的绷带撕扯下来。伤口虽已痊愈，但带起的痛楚点点渗进指骨，润之一瞬间只觉得那疼痛顺沿着每一条神经在全身漫开，努力咬牙控制着，才没有出声。
她撕扯得很慢，如同执行着一场酷刑，盼着他脸上有哪怕一分痛色或求饶之状，可他眼中却只有凄恻。她恨极了这个眼神。明明是他缠绵病榻，备受折辱，脱身和反抗皆是不能——应该被同情的人应该是他！他虽未喊痛，但握在她掌中的那只手已然开始流汗，额头上亦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左手上的绷带已完全揭下，露出青紫斑驳的修长手指。她愣愣地看着他手腕上一处愈合的疤痕，问：“你曾经自杀？”
润之道：“不过一时起意罢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这样平静地默认下来，王敏荣反而觉得有几分疑惑。她和他所见不过三面，只能勉强算作认识，但却莫名觉得他并非那样的人。是啊，若是要死，在到这里之前，实在有太多法子，太多机会可以寻死。那时候他选择了活下来，现在分明没有寻死的必要。少年敏感地觉察出她心中所想，收了手，淡淡道：“当时注射了些麻醉剂，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不是很想得开。还好顾姐发现得及时。”
顾晓慧在门外听他寥寥几语为自己开脱责任，明明是扯谎，却一点痕迹都不曾露，那份神色在少年苍白清秀的面容上愈发显得不相称，平白让人觉得堪怜。
不，不对。她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少年，再是落魄，却根本不需要人怜悯。
她往前凑了凑，还想再听，房里的两个人声音却都放得很低，只恨听不真切。方才也不过只字片语落入耳中，除却他帮她开脱的话，竟然半句有用的也没能捕捉到。正垂头丧气间，隐约听到房内传来哭声。
润之勉强探身，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她。
这一情节来得太过突然，晓慧在外面听得一片糊涂。方才那女子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现在却在一个十七岁的病弱少年面前不顾颜面哭泣出声，前后反差真是无法想象。
王敏荣擦净了眼泪，回想刚才一幕，她抬手就要拉过他另一只手来，那少年并不退缩，只是默默将右手向前递了递。仅是这么一瞬，她忽然有些明白，他这样揭穿她，并非要看她的丑态，这少年心思妥帖，明知她恼羞成怒下会对自己不利，怎么会这样招惹她。
他不过是出于一份善意，提醒她莫要险越雷池罢了。
以她对平之的了解，他身边保镖甚多，察觉到有人跟踪是迟早的事，一旦知道是她，再是顾忌她娘家的颜面，也不会再对她有现在的信任。既无信任，又何谈感情，何谈婚姻？是她一时失足，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生生就步了这一招险棋。想到这里，她不禁停下来动作，抬头看向润之。那少年了然地注视着她，淡然莞尔，说：“爱一个人才会百般疑虑，你也没有抓到什么证据，趁着他还未发现，就此停手吧。”
她哭了良久，少年不置一语，只是等她停下，递给她纸巾擦泪。王敏荣不觉有些好奇问：“我刚才要是没控制住自己，再把你另一只手也解开的话，你可会恨我？”
润之摇头：“不过就是疼了一些，还要麻烦医生换药而已。”顿了一顿，又说：“姐姐，我不会识人，但我总觉得你不是坏人。”见她面露疑色，他不由浅笑：“你除夕夜顺路来看我，又给我带水饺，就算是我哥嘱咐你的，你能来，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王敏荣一面笑，一面细察他神情眸色，三年过去，除却几分浓重倦意，这少年竟然分毫未变，举手投足，言语笑容，不过多了几分练达体事的柔和。他们待他以痛，他却报之以善，说出“不恨”二字时眼中的释然分明不是假的。
他不过是个不满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王敏荣走后，晓慧忙进来帮他换药。他倚在靠枕上用另一手翻开书页，俨然是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孩子。“那个……谢谢你刚才那么说。”想了想，终究觉得要感激他一下才是。
润之抬头看她，言语温和，说：“你照顾我半年，刚才还给你添了麻烦，我也该说声对不起才是。”说完，又埋头看书。房间里太过安静，晓慧随手打开手机上的收音机，电台记者挨家挨户拜年，过年的喜庆洋溢在人们欢乐的笑语中，衬着满屋的寂静，愈发让人觉得冷清。
怕他厌烦，晓慧小心问：“有没有打扰你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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