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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挽断衫袖·游子迎榻(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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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蹬……”军靴踏地声响亮地在营帐中回荡。韩归雁衣不解甲,全副武装,已是担心了一夜。

同她一样,陆菲嫣,顾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了几句就火速离去,秦国使节团里有人通风报信,吴征陷入险境,这两件事实在太大,汇于一体,更是天塌了一般。

会向燕国人通风报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忧无患了。他也隐藏在使节团里,身份未知!作为临僖宗的后人,他当然知道遗藏的地点,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锦兰庄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国人摆明了车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是最好的伏击场所,想来已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幸的是,吴征牵扯在内,茫然不知。

昆仑一脉已与暗香零落结成死仇,祝雅瞳动身前往营救吴征。营地里相关人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时此刻,无论是功力大进的陆菲嫣,还是手掌重兵的韩归雁都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桃花山里形势严峻,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成为累赘。在营地里面对忧无患这等绝顶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主动出击也是个梦想而已,只能抱团取暖。

夜色一点点地深去,物极必反,天光开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与吴征依然杳无音信!

“不能动,不能动!”韩归雁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祝家主本领通天,一定能将吴郎带回来!忧无患藏在营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欲对祝家动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知晓了反倒处处破绽,如网中之鱼!等,只能先等着,等着祝家主带吴郎平安归来!”

顾盼几次按捺不住,与韩归雁都吵了起来,陆菲嫣严词喝止,几次三番说明缘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将她先制住了穴道。看她眼泪汪汪,不住抽泣,韩归雁心焦烦躁之馀,也不由暗暗认同。

“派去的人怎麽还没回来!”陆菲嫣不知多少次地冲口欲出都死死咬着牙关忍住,她知晓这一问不会有答案,徒增大家烦恼而已,看天光已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知道!”韩归雁寒着脸,脸颊一抽腾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得本将许可,谁敢再出声,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营帐里寂静无声!陆菲嫣被喝了一声虽心中不快,也知韩归雁的举措实是为大家好,焦急之馀,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你们莫要焦急,祝师姐的本事神鬼莫测,她既然暗中前去营救,吴大人当保无虞。”柳寄芙不敢发声,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众人。

韩归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当做看不见。

奇异而富有韵律的啸声响起,远远地传入军营。营帐里立刻躁动起来!柳寄芙,郑寒岚,姜如露与倪妙筠一同站起,连始终抿着唇神情木然的冷月玦也惊呼起来。

“韩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韩归雁拱手道:“这是……这是本门十万火急时求救的啸声!”

“是师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着大大的眼眸道:“韩姐姐……”

“不许去!”韩归雁抽出宝剑,剑锋指着冷月玦道:“本将不管什麽事!谁都不许离开!你们……莫要忘了,令你们呆在军营里听从本将指示也是祝家主的号令!”

“此一时,彼一时!韩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两步,忽然一指点在冷月玦背心,待她软倒时扶住交给韩归雁道:“韩大人明鉴,掌门师姐既发出号令,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岁尚幼,亦是本门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犯险,还请韩大人代为照料。至于我们……出了事也不能成为韩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们自行承担便是!韩大人,告辞!”

冷月玦已证实了此事,柳寄芙说得决绝,也在情在理。天阴门自要离去怪不得她,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韩归雁也不会费心力前去营救,再要阻挠说不过去。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

“多谢!”柳寄芙不及行礼,已啪地一声一握宝剑,风一般窜出营帐,与诸位同门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韩归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简直不寒而栗。

“韩姐姐,请你松开我的穴道。”冷月玦俏目泪流,惶急道:“师尊定是遇上了大敌,她……她若需要人帮手,形势已危!”

“你不能去!”韩归雁一抹额头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没法和人交代。你师叔点的穴道,本将也没本事解开!”

“陆姐姐……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强就属陆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陆菲嫣听得一阵揪心,也摇了摇头趋近,顺手点了冷月玦的昏睡穴,朝韩归雁叹了口气,搂着冷月玦在怀中让她沉沉睡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本将并非针对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了一档子大事,韩归雁已是焦躁无伦,只得朝顾盼说道,以舒缓心境。

顾盼说不出话来,只是鄙薄地看了韩归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贪生怕死,一点都不顾大师兄的死活。”

韩归雁无奈地叹息一声,再度闭上眼眸!

营中的寂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营门口一阵骚动。韩归雁皱着眉掀开营帐,就见倪妙筠一身带血,背后还负者一名落发女尼踉踉跄跄抢进营来,虚弱道:“救人……救人……”

韩归雁摒退左右,又传郎中,才见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鲜血道:“快救掌门师姐,忧无患是霍永宁……”

“什麽?”五雷轰顶一般,韩归雁与正查探柔惜雪伤势的陆菲嫣一对视,都惊得手足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时来不及细问,也不是细问的时候。韩归雁镇定了一番,当机立断离开营帐去找韩克军商议。

陆菲嫣咬牙甩头,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运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伤太重了,我尽力先保她一条命!”

“我来止血。掌门师姐,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过郎中递来的伤药,又赶走了郎中!掌门师姐冰清玉洁的圣体怎容男人窥见?她放下营帐后方才解开柔惜雪的僧袍。

只见身上掌印足有十馀处,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肤都变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处肌肤被手爪生生撕裂,鲜血已然结痂之下,仍难掩伤痕的可怖。

不过这一身伤痕都比不得她脐下的纹身来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枚极为淫邪的纹身,偏又刻画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两片肉唇微微外翻,稀疏却卷长的绒毛柔顺地在四周覆盖,像一座神秘的花园。两片肉唇泛着鲜红的血色,露出通幽曲径,而花径内里,媚肉鲜明的褶皱则纤毫毕现!

绘制这一枚纹身者似乎颇有恶趣味,画工又十分精湛,让人一眼望去,就觉隐隐透露出一种饥渴的荡意,仿佛窄而薄的肉唇媚态万方,仍腆着脸需求更多。

陆菲嫣久历人事一眼而知,登时大窘。倪妙筠尚是处子也不由一呆,满面飞红。

“柳师姐她们呢?”陆菲嫣颇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倪妙筠则娇躯一僵,忽而忆起不愿面对的事实,终于泪珠落下抽泣道:“呜呜呜呜……仙去了……她们都仙去了……”

…………………………………………………………………………………………

外界的波诡云谲,虽然谷中的吴征与祝雅瞳担忧,可现下也没有什麽妥善的方法。

两人的伤势渐渐好转。祝雅瞳本就是皮外伤与使力过度,静养之后癒合很快。谷中的野味个个健康强壮,无论是在火上烧烤,还是石锅里熬煮,均是大补元气,极具滋养功效,连吴征的内伤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出谷的路线研究了多时一无所得。想从水道原来返回无异痴人说梦,不说水道漫长,想在泉涌冲刷之下的湿滑石壁里向上爬,对功力与体力要求太高。祝雅瞳思来想去,若是全盛时期成行的可能不足一成,遑论吴征。至于从山崖爬下则面临一望无垠的大片沼泽,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会犯险踏入。至于爬上,高高的崖壁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以两人现下的状态想都不要想。

暂时绝了出谷的念头,吴祝二人便安心于谷中静养,等待身体彻底康复。栾采晴在此虽显得多馀,时不时还冷嘲热讽几句,吴征倒没刻意虐待她。

燕国当年一场宫廷风波,牵连者甚众!

栾广江固然才情无双,但身子骨天生就弱些,在武功修行一项上向来落后于几位竞争者。而大燕以武立国,历代皇帝都是绝顶高手,因此也不会向栾广江开个先例。

祝雅瞳受迫之后,栾广江内伤受制,功力飞升,后发先至,一举登上皇位。可这一场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风光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牵连?至少谷中的三位均是如此!

祝雅瞳为免陷入狼窝,远走高飞,流落江湖十馀年,直到修成十二品,武功盖世方才返回祝家。可是这一去沧海桑田,初走时还是十六岁的如花少女,再归来已是三十出头少妇。风光的背后总是如此,世人或会口口相传她的传奇经历,也会以此励志,可谁又会去多想想风光的背后,这十馀年的孤苦无依,危机重重,漂泊无定,简直一言难尽。

吴征甫一降生便如灾星临凡,祝家里血流成河,天阴门诸多高足身死,他也远离亲人,被送到大秦的偏远小村苟活于世。二岁之前的记忆已完全失去,在吴征的心境里,那个自己曾经十分排斥的灵魂,在小山村里带着巨大的身世秘密隐姓埋名,又不由觉得“他”可怜。

至于曾经十分烦厌的栾采晴,正因没有躲过这一场风波,才变得在他人眼中的乖戾与放荡。一切,亦是为保护自己所付出的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巨大了。身为女儿身,谁愿被人唾弃与嘲笑?谁愿臭名远扬?身为皇室的女儿,自降生起就是一种悲哀,古今中外均是如此。

历史上那些放荡堕落的公主,又有哪一个不是如此?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她心中又怎会愿意远离繁华的长安,去到一生只洗两回澡,兄弟共妻的番人窝里?吴征从前读到的历史,在眼前活生生变为了现实,加之栾采晴青春之时险些与师尊奚半楼结为夫妻,血缘上毕竟又是自己的姑姑,从前的恶意尽去,所剩的更多也是同情。

“师姐会落入霍永甯手中,娘现下猜来想去,也唯有那一次了。”祝雅瞳双臂回环抱膝坐在潭边,蹙眉摇头。母子相认之后,真有说不出的满足,一口一个憋了二十年的娘,每一次都是无比开怀:“栾广江登基,娘又跑得远远的,难免他不会迁怒于天阴门。师姐当时远行游历当是为了避祸,时间与孟永淑落难又对得上!石室里霍永甯以孟永淑恐吓于她,小小女子顶不住的……唉……也是苦了她,不知道她现下怎麽样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有些没死的呢?”吴征亦是感慨万千。譬如玄武门之变,太宗皇帝杀兄弟,逼父亲退位才登上大宝。虽说他也是无可奈何,仅剩下华山一条路,可亲人之间的人伦悲剧实在太过惨烈。而那些看似平稳登基的皇帝们呢?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是不是每一位元帝皇都会像魏文皇帝曹丕一样,因一首《七步诗》而被打动,放过自家亲兄弟一条性命……

“嗯……”祝雅瞳默了默,向吴征歉然道:“娘对不起乖孩儿,当年娘真的是无路可走……”

“娘,这话你都说了一百三十六遍了……”吴征嘻嘻笑道:“孩儿懂,孩儿都懂,也从来没有怪罪娘。”

“啊哟,你这小鬼头!”祝雅瞳责怪地在吴征头顶拍了一记,却怎麽看都像摸摸他的头:“还数得那麽清楚!要来笑话娘亲麽。”

“那能怎麽办?我怕不数清楚说出来,再过几日就得说上一千三百六十遍。”吴征乖巧笑道,又做了个鬼脸。

这几日的相处比前不同!祝雅瞳明显开心了许多,虽是在幽闭的山谷,于她而言则似身处天堂,更胜吴府几百几千倍。

在吴府里,她时时需克制自己的亲近之意,言辞之前也是斟酌再三,唯恐说漏了嘴给吴征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于烦恼。更怕吴征得知身世之后,会做出什麽出格的举动,惹来杀身之祸。他是燕皇栾广江的儿子,又是绝不可公之于众的秘密。这世间能说出这个秘密的,唯有栾广江本人,且一言就足以定下吴征的生死!显而易见,栾广江病重之际,终于还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举起的屠刀,连孩子的母亲也不准备放过。

“娘亲这些年一直很后悔,当年若没有用离幻魔瞳制住了栾广江,就不会有你,也就不会让你吃那麽多的苦头。可是又很庆幸,有了你这个小冤家,娘亲才能熬过那麽多苦难。在成都时住在孩儿家里,心里真是快活,却总觉得差了些什麽,又是担心将来。直到现下才觉一切都是值得的,是上天让娘有了一个争气的好孩儿!”祝雅瞳说得动情,眼角又现泪光,侧过身舒张双臂向吴征搂去。

可这一搂却让她如遭重击!

吴征皱着眉望着泉涌倾斜而下,神情十分不自然!祝雅瞳的搂抱亦让他本能般缩了缩肩,颇有几分无奈地强笑了笑,低下头去。

他自知这般对待祝雅瞳委实太过分,可心中所想,身体反应均是如此。祝雅瞳闲话旧事时,吴征心中越发憎恨栾广江,对祝雅瞳迫不得已的遭遇除了同情与心疼之外,更有难以抵抗的嫉妒与不适。

祝雅瞳夸赞他争气时,吴征心中想的却是:老天爷,你是不是真要玩死我才开心呀?

两人的离奇遭遇已然注定!若是吴征在这个世界觉醒之时祝雅瞳就在他身边,伴他成人,甚至是知晓自己的生母就是祝雅瞳,他也不会泛起旁的心思。可是事情已铸成,鬼神难改,吴征从小在昆仑山长大,母子俩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见面,一个是仙子般的香凡夫人,一个是初鸣啼声的少年郎。谁能抵抗祝雅瞳无穷的魅力?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吴征。

心智早已成熟的吴征并没有对祝雅瞳一见锺情,毕竟是个高不可攀的美妇,毕竟是个身处敌国的二品诰命夫人。可是在燕国的倾力相助,直到在绝境之中忽然现身救下他的性命,从此入住吴府。似长辈般提携无微不至,似朋友般相帮患难与共。吴征怎不会爱上她?

情意已深,爱意刻骨!

可直到今时今日,上天似故意与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想要一辈子照顾,一辈子疼爱的美妇,忽然成了自己的生身母亲,纵然见识广阔,机变百出如吴征,也不由傻了。

吴征知道自己有多爱祝雅瞳,桃花山一场夜战,他无数次在心底发誓:若能得脱大难,会尽心尽力爱护她,陪伴她,守护她,孝敬她。

是的,吴征待祝雅瞳如知心好友,如爱侣,亦如长辈。可是祝雅瞳真的成了自己的长辈,一时之间,从前的爱意成了横裂在两人之间的壑崖,再也不能是单纯的母子,再也不能是单纯的亲情。

祝雅瞳想要搂抱他,他也极爱这种血浓于水之情,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用本能在告诉吴征,她是你的母亲,你本不该有不伦的念头,可是你有!她抱着你,是抱着亲爱的孩儿,可你,你不单单是如此!

祝雅瞳僵住了,双眉低垂,死死想忍住的泪光还是迷蒙了眼角,泫然欲泣。吴征默然低头,朝祝雅瞳苦笑道:“娘,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亲没故的苦孩子,现下知道有位了不起的娘亲一直在守护着我,帮助着我,我也很骄傲。时至今日,若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是祝雅瞳的儿子,我自然是……是……不后悔的……”

本想宽慰祝雅瞳,话到嘴边又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更不忍欺骗待他大过天的母亲,最后一句说得断断续续,十分不自然。

“傻孩子,娘亲当然知道。”母子俩均不约而同化解方才的尴尬,祝雅瞳仍心里发苦。

吴征的情意她何尝不知?祝雅瞳自知自己惊人的魅力,在察觉吴征情意的那一刻,她吓得魂不附体,第一时间就想拔腿逃得远远的。可是对爱子的思念像一根无形的细丝牢牢拽住了她,逃不了,甚至一刻都不愿和爱子再分开。

明知与吴征再相处下去会引发无可收拾的后果,可这一杯鸠酒祝雅瞳还是忍不住喝了下去,一杯刚了,又想再喝一杯。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阻止了她自暴自弃,重新唤起生的希望,亦是一生之望都是为了与他相认,保他平平安安,不受人欺凌的生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爱子愿意与自己亲近,怎能拒绝?即使两人的想法初时有天壤之别。爱子崇拜,爱戴自己,怎能拒绝?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愿做自家孩子的偶像。爱子呵护,怜惜自己,怎能拒绝?天伦之乐不正是如此麽。

上天的玩笑不仅吴征无法处理,聪慧如祝雅瞳亦手足无措。母子相认之后,两人亲近了许多,一起感叹往事的唏嘘,述说经历的凄苦与艰难,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可这一份情意却时刻阻挡在两人中间,像一座高墙,祝雅瞳连触碰都不敢,遑论将它推倒!

人之情感,萌之于心,发之于外,融之于魂。祝雅瞳深知其中的不伦是多麽为世人所忌惮,唾弃,可她怎能对吴征绝情?那是一种千刀万剐的伤害,她不能,更不忍。且铸成这一切的,与吴征丝毫无干。

“当年为何要认玦儿做乾女儿?”吴征心中亦不忍,这一切无论于他还是于祝雅瞳,都实在太过残忍,忙岔开话题。

“只是见她可怜……见到她的为难,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自己……”祝雅瞳嘟了嘟唇,勉强笑道:“现下想来,师姐一门心思要她当太子妃,倒是怕万一哪天遭遇不测,身败名裂,有皇家庇护,玦儿可保无虞,天阴门亦能有一脉传承下去。为娘不明所以,却是办了件傻事。”

“一窝子野狼,哪来的情面可讲?我看姓栾的也难会保定了玦儿。柔掌门一厢情愿,未必能成真。”吴征撇了撇嘴,对栾家人十分不以为然,唯恐惹祝雅瞳不快,眼珠子一转忙道:“我不姓栾,跟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哼,我吴征只有爱我疼我的娘亲,没有爹。老天爷见证,骂多少句也是他们自己背了,与我无关。”

“你就嘴皮子特甜,都甜到为娘心里去了。”吴征扯了一大通,唯有夸赞她的听到了心底,祝雅瞳乐不可支地嫣然一笑。

蹙眉舒展,眼中清波流淌,花瓣般的香唇裂开,美得不可方物。吴征一呆,忙偏过头去抓耳挠腮道:“饿了,兔儿吃腻了,我去捕只羊来!”

母子天伦之中时不时就来几次尴尬,祝雅瞳享受得如沐春风之馀,也不由黯然神伤。

闲聊至此如陷僵局,谁也说不出多的话来。祝雅瞳跟在吴征身后亦步亦趋,想要靠近,终究又不敢。

“娘就歇一会儿,我身子骨好了不少,抓只小羊不难。”分明是最亲近,也心心念念想要亲近与爱护的女子,此刻却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免得再露丑态,平白惹得两人不快。

“娘想和小乖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祝雅瞳心中嘀咕,嘴上却道:“你使鞭索的功夫不行,还是娘来吧。”

想躲一阵化解尴尬,终究不能如愿。吴征知道祝雅瞳疼爱自己太过,也不忍多说只点了点头。母子俩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地来到山崖边。

岩羊安逸久了,即使连日来被从天而降的套索捕了几只,仍未有警觉。祝雅瞳天赋着实高绝,原本使得不顺手的套索不几日就掌握了其中诀窍,只一下便套中一只肥美的大羊,拖上崖边!

吴征鼓掌欢呼大赞道:“娘亲就是厉害!今日有好口福了。”

“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娘想办法也要为你摘下来。”祝雅瞳兴致萧索,只微微一笑。

这一下轮到祝雅瞳影响了吴征的兴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梗回喉咙里说不出来。祝雅瞳面色一白,低下头紧紧抿着唇瓣,状甚自责。

吴征不仅是个少年,也是男子,见状忙寻了个话题道:“哈哈,忽然想起件事来,我现下终于明白为何娘当年见了小师姑,就先给她一巴掌!定然是拙性这个家伙背后说嘴,把娘给气着了是不是?”

“额……”祝雅瞳害羞地笑笑道:“拙性说,你自己道天底下最疼你的就是你小师姑,娘当时真是忍不得。嘻嘻,这事儿怪你自己,娘可不担这份罪责。待出去了见着你小师姑,娘领你去认错。说起来还真要当面谢谢她,否则娘的小乖乖还不知道要吃上多少苦头。当年娘也是去了趟昆仑,见你被善待,才能放下心,一意经营将来。昆仑之恩,永世不忘。”

“他们待我都很好。嗯,当年把我抱去后山的那个女子更好。”

“你……”

见吴征调皮,祝雅瞳作势欲打,本是一副母子嬉戏极温馨又甜蜜的时刻。可吴征头也不重播开步伐逃也似地去了……

当年在昆仑后山将他紧紧地搂在胸前,以饱满高耸的酥乳为枕,仿佛在喂他一口甘甜而满是爱意的乳汁,亲昵无间,其后还一同看了一场荒山野合。吴征随口一说,无意间触及的都是母子俩不可逾越的禁区,可这一切都已写在了生命里,谁能忘怀?谁能抹去?

祝雅瞳呆在原地发愣,泪珠不由又涌了上来:难道此生往后,都要在这种时不时令两人失语,无法面对的情境中过下去麽?相认,让她有说不出的满足,却又有无限的遗憾。从前两人虽不至于如此亲密,却没有隔阂。如今亲密了,隔阂却深了。祝雅瞳情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旦有了隔阂而不能消除,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发疏远,越发难以亲近。

她修成绝顶武功后回到祝家,那些躺在地上尸山,成河的血流,不正是因为隔阂而起的麽?

吴征略一顿步,随后加快了速度跑回谷中。他知道方才的做法又伤了祝雅瞳的心,可他还是没有回头安慰。这是一个死局!

与对陆菲嫣,韩归雁,冷月玦,瞿羽湘不同。

韩归雁与瞿羽湘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只要喜欢,只要想,甚至对瞿羽湘初时只是觉得对自己有利,想做便做,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不哄得女儿家死心塌地绝不甘休。

陆菲嫣与冷月玦则复杂许多,可认定了的事情也无须回头与犹豫,一边宽抚她们,一边只需去解决她们身上的牵绊即可。

能与不能,只在解决二字。

对祝雅瞳,吴征万分无奈。他并非不知廉耻之人,对祝雅瞳更是又疼惜,又敬佩,直到了骨子里。他全然没有把握若是在母子相认之下自己走出了第一步,祝雅瞳会是什麽反应!会不会对自己无比的失望,还是从此害怕自己?无论哪一种,他都不能接受。

保持现有的关系,他还能为祝雅瞳尽一点孝心,让她接下来的人生不至于再孤苦伶仃,或许还会咬咬牙,为她相一门好亲事,肚里流着泪送她与伴侣共度馀生。若是踏出了后果无法预估,直至不堪设想的一步,吴征真的不忍万一逼得祝雅瞳再次出走,躲得自己远远的,这一辈子的良心都不会安。

爱意固然重要,亲情更是吴征无比珍惜。他没有感受过血缘至亲的疼爱,祝雅瞳对他的爱发自灵魂,毫无保留。吴征只能咬着牙,尽力克制着自己保持必要的距离,即使让她伤心,总好过绝望。

祝雅瞳对吴征的反应感同身受,她不怪罪吴征半点,只反复地问:为什麽会是这样?这一刻,祝雅瞳甚至在想,若是早知如此,争如不认!

可下一刻,祝雅瞳面泛红霞一阵心慌。恰巧补到手中的肥羊发力一蹿,祝雅瞳失神落魄地惊呼一声,竟然失了手。肥羊得脱大难,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祝雅瞳抹了把额头冷汗一时顾不上!争如不认又能如何?吴征爱意已深,难道自己还能决然拒之不成?还是为了让他死心另嫁他人?那现下已对自己萌发情意的爱子又该多麽伤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更令她害怕的是,为何有这麽荒诞的想法?母子相认不是一生所望麽?若是不认,心中的想法又是什麽?任由吴征的爱意越发深沉,无可挽回麽?

是的,祝雅瞳虽未经男女之爱,但深知爱子的为人。与栾家的薄情寡义不同,母子俩都是重情重义,否则吴征不会接受韩归雁,不会强“抢”陆菲嫣,也不会体谅有杀身之仇的瞿羽湘,更不会为了冷月玦背负天大的干系。自己为爱子所做的一切,出于母亲的天职与她的善良本性。可这一切烙印在吴征身上,已全然打动了他,再也走不了回头路……

待祝雅瞳回过神来,吴征已一路奔回了谷里。祝雅瞳抹净了额头冷汗,定了定神,心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否则娘儿俩吃尽了苦头,终于苦尽甘来,非得生生又被拆散不可。从前还可以恨栾广江,恨家中长老,这一回又能恨得谁来?

打定了主意,祝雅瞳重补了只小羊才返回。这一耽搁去了不少时光,只见吴征呆坐在水潭边,手中抓了一把石子,正恨恨地甩在水面,扑腾扑腾地砸出一个个大水花,偶有几块薄石打起了水漂,弹着跳至对岸。

栾采晴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母子二人。母子俩现时的状态是她从未预料过的,却比她构想中有趣了几万倍。子不知母而爱上了自己的亲娘,母知子,也明知其有碍,仍沉湎爱子之心中无法自拔,终于酿就现下这一杯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怪酒。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决的死结,神仙来了也解不开,月老若是敢乱牵这条红线,只怕登时要被天帝废去仙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谁还能拯救他们?哈哈!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吴征与旁人十分不同。旁观者清,栾采晴深知吴征若是苦苦相求,祝雅瞳终究要心软。这条迷蛇从来都是重情重义的,哪里舍得爱子难熬?这不是什麽高深的道理,栾采晴相信深处局中的二人一定也明白。祝雅瞳为母不说,还是女儿家,要她这麽做强人所难。可吴征居然没有!底线与本分,即使在与世隔绝的深谷里他也没有忘记,这实在是一种了不得的自持!这个栾家不认的野种,好像真的与栾家人不太一样。

栾采晴嘴角勾起玩味又深沉的笑意,莫说栾家人,狄俊彦当时又何尝顾及了她“母亲”的身份?唯一惧怕的不过是自己翻脸而已。待翅膀硬了,惧怕不在,又何尝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她幸灾乐祸的笑脸祝雅瞳自是看在眼里,这一回倒也不动怒,只是回了一个淡淡又坚定的微笑。

吴征打了大半个时辰,直将身边的小石打空,才听祝雅瞳甜甜地道:“征儿,来用膳了。”

祝雅瞳流落江湖十馀年,可生活却尽可能精致,烧烤的手艺着实不赖。吴征早已闻到香味,此刻也饥肠辘辘,料想方才的尴尬已去了不少,遂站起身来挥手道:“来了。”

祝雅瞳乜了栾采晴一眼,招呼道:“你也一道儿来吧。”

栾采晴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羊腿肥而不腻,能不能让给我?”

祝雅瞳含笑默不作声,吴征撇了撇嘴道:“随意,多得很,没人与你抢。”

“呵呵,你倒好心。不过论起来我好歹是你的亲姑姑,一口一个你啊你的,可太不讲礼节!”哪壶不开提哪壶,栾采晴分明是故意的。在谷中与世隔绝,算来算去就三个人,还真没人生的起杀心。再说谷中的日子不好过,母子俩还算有个伴儿,她算是孤身一人,有了机会自要拌拌嘴。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吴征瞥了栾采晴一眼,随口问道。

“都说来听听。”

“假话嘛,你害得我们娘儿俩差点命都没了,还上了霍永宁这个贼首的大当,真是又狠心又蠢笨,什麽姑姑之类的话,我看还是休提了。娘,您请,烫得很,慢着些。”吴征先打了碗肉汤给祝雅瞳,口中却不饶人,一顿鄙薄。

“江山社稷什麽的,跟我个女子有什麽干系。要说蠢笨,你们才是,一个个的心忧天下,大敌就在身边还懵懂无知。霍贼此时露出真面目,背后算盘打得哗哗响,照我说啊,你们是翻盘无望了。鬼知道谷外现下是个什麽世道?”

“也有道理。”吴征一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真话呢?说来听听!”栾采晴兴致颇高,追问道。

“我娘当年的手段虽然不太光彩,但是你迟早也要落入魔掌,只怪上天给了你一副冰肌之体。这叫恰逢其时!你要迁怒我娘,我不说什麽,可是栾家人做事太也决绝。呵呵,我虽然没什麽大本事,总之是看不起的。只是懂得自爱的女子,我向来又是佩服的。”吴征一边嚼着羊肉,一边道:“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我瞧不起栾家人;第二,若你不是栾家人,那我确实要敬你三分。”

“哟哟哟,口气当真不小!”栾采晴吃吃笑道:“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就轻薄于我的大好男儿,居然还会敬我这个放浪无形的荡妇三分。我该说荣幸呢,还是该认为这是讥嘲于我?”

“当年事出无奈,也是我不对。讥嘲就免了,困在这个地方,说些鬼话有什麽意思?”

吴征说完之后任由栾采晴几番挑逗都不再言。祝雅瞳始终小口小口吃着,目光莹然望着篝火陷入沉思……

用完了膳,吴征见祝雅瞳思索不停,一来不好打扰,二来今日好几回没趣,也实在不敢再贸然开口说话,只怕又伤了她。这几日来每每不经意间就触碰禁忌,再怎麽小心谨慎都躲不过去,祝雅瞳初时还不太在意,现下却是肉眼可见地伤了心。吴征又是疼惜,又是无奈,更恨自己无法可想。

吴征意兴阑珊地先回了洞中一头倒在乾草铺就的床上,想大睡一顿忘却烦恼,偏偏睡意全无。只瞪着眼看着洞顶石壁,黑黝黝的一团什麽也看不清,就此呆呆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移着莲步入内,吴征猛醒过来,起身道:“娘要安歇了麽?我去沐浴。”

“不忙,娘想和你说会子话。”祝雅瞳淡淡笑着,双眸倒映着洞口的火光,如春湖中燃起了一束烟火,美得让人心动。

吴征心中哀叹一声,情知无法避免,只得暗暗告诫自己说话务必三思,今日若再次惹得祝雅瞳难过,可怎生得了。

无法拒绝,吴征有些心头惴惴地坐好。祝雅瞳目光如炬,怎会不知爱子心中的担忧与犹豫?可她竟一反常态,有些逼迫道:“你莫要担心,娘想与你说些心里话。你先答应娘,无论什麽,都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为娘,可好?”

还是无法拒绝,吴征苦着脸点头道:“孩儿自会与娘亲说实话。”

“乖。”祝雅瞳再次摸向吴征头顶。这一下又激发吴征本能的躲避心理,脖子不由缩了缩。祝雅瞳却不像从前一样伤心,依然爱怜地笑着,玉掌一压追上,轻轻抚了抚道:“先与娘说一说,家中的几个媳妇儿是怎生好上的?依娘看来,她们各有各的好,又各有各的难处,哪一个都算不上你的绝佳良配。”

这个话题让吴征大大松了口气!祝雅瞳与诸女都十分熟识,情路则是一知半解,有些还有成见,今后相处必然也要分说明白。当即精神一振道:“她们每一个都很好,世人看来她们都有污点,可在我看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娘从前对雁儿有成见,其实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梁兴翰要压制韩家在军中的势力,毁了她的名声,清白却被她二哥韩铁衣保下了。至于那些面首什麽的,全是掩人耳目,配合梁兴翰做戏而已。”

“呀……原来如此!倒是为娘小心眼了。”祝雅瞳歉然一笑道:“从前其实娘也有猜测。只是总觉我的好孩儿,怎能娶一个污名在外的女子为妻,你还要她统领后院,娘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放不下。”

“这话我曾与菲菲说过,什麽神仙眷侣之类好听的,都是外人说的,日子却是自己过的。只要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夫妻美满和谐,外人说得再多与咱们家何干?有人爱白眼,由他们去好了!”吴征笑道:“菲菲也是如此。顾师叔其实待我不薄,不过那人有些太过重男轻女,也不知变通。那个……娘也知道的……总之当时孩儿是豪兴大发,觉得这天下除了孩儿,没人能疼爱她,非把她抢来手中不可。至于对不起顾师叔,孩儿倒没这麽觉得。还是那句话,世人怎麽想与我何干?他们俩只有彻底拆散了,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菲菲在顾家煎熬,顾师叔又何尝不是?”

“嗯,这话确实有理,现下也已证明了这一切。”祝雅瞳赞许地点头道:“若是让人知道了内情,定要骂你。可谁又知道,小乖乖是真心为他们好。”

“岂止是骂。哈哈。”吴征大笑道:“立刻就是猪狗不如之辈了。可是一来咱们不说,二来就算真被人知道了,孩儿不后悔,菲菲也不会。”

“担当与骨气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为娘真是亏欠了昆仑派好大一份情啊!”祝雅瞳感慨道:“栾广江若有你半分,又何至于此……”

明知提起栾广江会惹来吴征不快,祝雅瞳还是顺顺当当地说了出来,没半分犹豫。吴征一阵愕然,神情凝重起来。

她渴望听到吴征的心声不是玩笑,也不是母亲对孩子的要求。祝雅瞳首先这麽做了,已是表明自己坦诚的态度。心结已系,祝雅瞳正以无比的勇气与坦然去面对,像她清澈的双眸,没有顾虑,没有犹豫,只有实打实的心里话。

“他是志在天下的皇帝,哪会顾及这些。”吴征讥讽道:“什麽名垂青史的英明圣君,连个丈夫与爹爹都不称职,呸。”

“嘻嘻,就是如此,呸。”祝雅瞳做了个鬼脸道:“且不说他了。湘儿呢?要是寻常人家,就算能接纳她做个妾也就顶天了,大多是个随手可弃的侍婢。娘看你待她倒没有二致,嘴上虽不饶人,其实她若真进了门,你一样会好好疼爱她。”

“她呀,呵呵。”吴征挠了挠头,皱着眉道:“孩儿有一点与世人大不同,总认为女子与男子并无尊卑之分。女子虽大多不如男子,也只是身体所限。倒是有些细心活儿,男子大大不如女子。湘儿虽谈不上有多爱,既然收了心又是自己人,孩儿难以像雁儿与菲菲,玦儿一样爱她,总要敬她的。”

“不爱也可以的麽?”祝雅瞳奇道。

“嗯。她比不得其他几位一样光芒四射,孩儿自是爱她少一些。可她也有可爱之处,平常和她拌拌嘴也是大有乐趣。孩儿并不随便,既然要了她的人,自然会一般对待。为奴为婢什麽的,若是要如此,孩儿压根就不会碰她。”吴征肃然道。

“很好,很好。”祝雅瞳目中的笑意越发温润。她也是女子,深知女子的不易,吴征这种怪异的行为落在女子眼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可爱极了。她深吸了口气,有些羞涩问道:“玦儿呢?娘都不知道她怎地就喜欢你了。”

与冷月玦之情当时触动了祝雅瞳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吴征正是从那一刻起才触摸到她的内心,才知这位精明强干的女子也有软弱之处。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吴征才下定了想要追求祝雅瞳,令她不再孤单,不再受伤害的决心。

再次提及此事,吴征心中砰砰直跳,道:“玦儿厌恶皇城,觉得自己是只笼中鸟。当时她自以为要奉命返回燕国,颇有些破罐子破摔,想要从小到大,自己决定一回,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为何选中了孩儿,可能在吴府里新奇的东西不少,加上她又颇喜音律,觉得孩儿与众不同,有些特别。”

自吹自擂,吴征有些脸红,祝雅瞳却重重点了点头道:“征儿就是与众不同,娘一直很骄傲!玦儿的事情,男子大可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征儿没有!又要旧话重提,栾广江若有你半分,何至于此!”

“那是娘好,孩儿半分不像他,重情之处都是像娘亲。”

吴征不失时机地恭维一句,果然让祝雅瞳喜从心来,又凄然道:“可惜娘终究没有照料好你,有失身为娘亲的责任。去了吴府之后呀,就满门心思地想为征儿寻一门好亲事,也好略作补偿。盼儿呢?你与她青梅竹马,本是最好的良配。”

“孩儿从小与她一同长大,连她的名字都是孩儿取的,自是喜欢得她不得了。可是情之一事,孩儿一人说了不算。”吴征摇头道:“都以为盼儿待孩儿好,其实孩儿以为,盼儿还未长大,于感情一事懵懵懂懂,未必就是喜欢了孩儿。或许只是将孩儿当作个疼爱她的哥哥一样呢?孩儿待她只会好,等她长大了,明白了,由她做抉择才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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